河南新鄉到湖南長沙

相隔近九百公里

擠在綠皮火車里的他心想

離家的路真漫長

卻未曾想到

回家的路

更長

圖|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長沙火車站

1990年的張嗲嗲，還是個壯實的青年。

剛過不惑之年的他，揣著一肚子“生意經、致富夢！”，開始了人生的第一次遠行——一路南下，擠在綠皮火車的硬座車廂，十幾個小時，抵達湖南長沙。

三十多年后，他已是名副其實的張嗲嗲。他的身上，早沒了當年出門闖蕩的勁兒，居無定所、有上頓沒下頓，身上的衣服大了也破了。

“你……是不是張哥？”

坐在路邊石階上發呆的張嗲嗲，看著眼前的青年人，似乎有點眼熟。撓了撓自己早就沒了的頭發，名字在嘴邊卡了老半天，就是不出來。

“老李餐館！我是小李呀?！?/p>

那年南下，青年的張嗲嗲信心滿滿，但他沒想到，做生意這么難?！袄媳尽碧澋靡环植皇?，老婆和孩子還等著他寄錢回去。

這讓一輩子好強愛面子他，臉上無光但心有不甘?？裳巯?，他得先解決目前生活問題。正好碰上老李餐館招人，張嗲嗲由“生意人”變成了“打工人”。

一拍大腿，張嗲嗲想起來了，“你是餐館老板的弟弟？”

“對呀對呀……你現在怎么……要不要我幫忙？”

張嗲嗲沒想過，故人會這樣重逢?！拔蚁牖丶?，可是回不去?！?/p>

“我先幫你找個落腳的地方，然后送你去派出所！”

圖|張嗲嗲

這個老人就是張嗲嗲，今年七十五歲。當年離家，他所有身份證件都沒有帶。那個年代，家里固定電話都沒有，更別提手機（那個時候叫“大哥大”）了。

芙蓉分局東岸派出所的值班民警接到報警，原以為這事不難，畢竟當事人不迷糊，交流也全程無障礙?？墒?，根據張嗲嗲提供的名字、出生日期等基本情況，無論民警羅林怎么查詢，都是——“查無此人”。

“很有可能，當地錄入的信息和本人記憶有出入?！?/p>

“那就從地址入手?！焙幽鲜⌒锣l市衛輝市孫杏鎮某村，這是張嗲嗲想了三十幾年的地方，每一個字他都忘不了。

圖|民警羅林尋求同學幫助

遇到瓶頸的羅林記得，大學群里好像有個在河南工作的同學，主要負責的就是尋找失蹤人口。

老同學幫忙，依舊沒有好消息。20世紀90年代，生物采樣并不普及，失蹤人口庫里找不到任何信息。

“要不直接找下派出所？我幫你們聯系?！?/p>

“好！我把老人家的照片發過來?！?/p>

因為地址非常具體，這一次順利多了。雖然過去了三十多年，但所里的“老戶籍”（戶籍民警）還在，“這是老張呀！他出去有些年頭了，頭幾年還有消息，后來就沒音訊了?！蓖ㄟ^“老戶籍”，羅林很快聯系上了張嗲嗲的兒子小輝。

調查結果出來，兄弟姐妹也從九百公里外趕到了長沙。三十多年，張嗲嗲終于可以再次見到自己的家人。

打工的那些年，張嗲嗲有固定住址，時不時還會通過村里和家人聯絡。后來老李餐館關門了，他從“固定打工”變成了“打零工”，后來零工也沒地干了，漸漸就和家人失去了聯絡。

圖|羅林與張嗲嗲家屬溝通

張嗲嗲一直想回去，但這一頓吃什么都是問題，更別提買票回家。再加上當年出門沒帶證件，他寸步難行。但，主要還是對家人的那份愧疚，讓他思前想后邁不開回家的腳步……。

早些年，家人也來長沙尋過親，但是未果，失落而歸。不管別人怎么說，家里人堅信——人肯定會回來，這些年一直將張嗲嗲的戶口簿、身份證仔細收好。

這場雙向奔赴的團聚，一直在等待……

圖|羅林與家屬聯系

離家三十載，近鄉情更怯。

看見久違的家人，張嗲嗲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。眼前的人變了模樣，但說話的語氣和記憶中的絲毫不差。原來的戶口簿早換了外殼，戶口頁也更新了，但張嗲嗲的那張始終放在最醒目的第一頁，眼淚就這樣落下來，一滴、一行、一簇……怎么也止不住。

圖|張嗲嗲和家人團聚

2022年中秋節前夕

這次終于團圓了

“老張，回家！”